Sunday, June 30, 2013

從泰勒絲想到包皮...



Taylor Swift是誰?我還是看了這則新聞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(狀態顯示:落伍中...),不過Westboro Baptist Church我就不陌生了,這東西幾個月前才上了新聞,簡言之:就一群死硬基要派(好像太抬舉這些傢伙了!?),教會沒幾個人(而且大多是家族成員),但聲音倒很大,這些傢伙對於Taylor六七年來交了七八個男友很有意見(很嫉妒?不,我相信不是這麼回事的 =___=:).....準備要公開對她進行抗議.....於是,這件事就讓我想到了包皮...(對,您沒看錯,不是皮包,是包皮...)

話說一些教會對於聖經中的教導總是高捧吹噓,什麼理由都能拿來做為正面論據,也因此,當上帝要猶太人割包皮,這些教會人士也是讚不絕口的...(嗯哼,是的,您真的沒看錯...)

一切都起因於舊約聖經中,耶和華上帝以「割禮」(割包皮)與亞伯拉罕立約,做為他及他的子孫與上帝之間立約的記號...說到這裡,又想叉題了...那,沒有包皮的女性該怎麼辦?沒錯!您的第一個最直覺的答案就是答案:「沒辦法和上帝立約」,什麼!難道上帝的選民只有「有包皮可割的男性」?!我說這實在是我們想太多了,在舊約聖經的年代,「女人」根本不被當「人」看待,女人,只不過是「男人的財產」罷了....當時計算人口的時候,還常常只算男人呢...不然您以為舊約聖經真的超乎其時代、十分文明喔?!

嘿嘿...其實,舊約聖經在一些教會人士口中,真的是「超乎其時代、十分文明」的呀!為什麼又為什麼呢?他們的理由之一,就正是「割包皮」呀!

曾經一度主流的醫學研究認為男性割除包皮,有助於個人衛生、也可以避免性伴侶感染一些婦科疾病或罹患子宮頸癌、甚至男性本身也能降低某些疾病的風險,這可樂壞了某些教會人士了,他們因此宣揚說:「看吧!看吧!所以上帝要以色列人進行割禮、割除包皮,因為,這本身就是件有益於健康的正面行為呀!早在幾千年前上帝就要他們這麼做了!!上帝多麼有智慧呀!祂做事都是有好的理由的!!!」

不過,我好幾次聽到這樣的宣傳的時候,都忘了問他們,那上帝造人的時候,又何必要為男性創造包皮?是為了讓醫生有東西可以割嗎?嗯...我想不是,因為主流醫學的意見也在轉變中了.....這個問題,我畢竟無法代祂回答...

主要是:如果上頭這些教會人士的說法能成立,那麼,上帝應該會對於「有益人類身心健康的事」都採正面的態度才對(神愛世人嘛!),偏偏,這些教會人士對於這些研究、說法,也只是「選擇性利用」而已,他們並不是什麼「客觀、理性」的代表,所以,即使醫學研究一再指出:性行為、頻繁的性行為,對人類的身、心健康有益,不僅可以降低許多疾病的風險、還可延長預期壽命(當然啦!要防治性病、要適時避孕...這些前提是絕對不該扯進來混為一談的)

怪哉,那Westboro Baptist Church那群傢伙是在反對Taylor什麼?他們為了她頻換男友就罵她是妓女,意謂著他們認為她在性方面很活躍,唷!這不是太健康了嗎?!

當然,別太認真了!他們哪在乎什麼健不健康,他們只在乎「教不教義」,客觀的論據,只是他們高興時拿來擦一擦的衛生紙而已,您可別期望他們會裱起來掛著.....

Sunday, June 16, 2013

一種源自於自願受虐的「破碎」感受

雖然對作者感到抱歉,但這篇文章的邏輯...實在有點好笑...

該文大意是要「守貞」,以免在婚後因為在臉書上遭遇以往曾發生關係的男女朋友,而產生「破碎」的感受,甚至受到試探。

其中的重點,則在於舊情人彼此之間「原諒、不原諒」的心理糾葛,但筆者好奇的是,人在生命歷程中的互動,以及日後的再遭遇,難道就只會在情人之間發生?怎麼不說臉書上遇到以前很熟但後來決裂的好友、甚至是因故疏離的親人,也會造成心理上的掙扎及傷害?

再來,愛情(包括婚姻及非婚姻)中,本來就充滿了各種試探,只有舊情人會成為試探嗎?這......我想就不需要再多說明什麼了吧......

至於因為「曾經有性行為」,所以造成心理上「破碎」的記憶或感受,這就更奇妙了.....或許某些人會因為傳統價值觀而對「性」有特殊的看待;不過,傳統價值觀畢竟也可以只是某些人的價值觀,對於不吃那套的人,是不會有同樣的心理影響的。這話怎麼說?後面會進行說明。

在這之前,我想先問道的是:文中提到的那些分手後遺症,難道就只有「曾經有過性行為」才會發生?試想,在以往性保守的年代,多少人也是因為分手、或一段舊情而在心中抱撼,甚至一生之久無法釋懷,「有沒有性行為」,算什麼決定性的因素?如果只有「性行為」才會造成日後因無法廝守的遺憾及所謂「破碎」的感受,那許許多多古代守貞觀念強烈的社會裡,理應不會有我們所知道那些因無法在一起所造成淒美、感人、甚至相殉的愛情故事才對,不過這樣的故事卻所在多有。(而且這些故事裡,大多數男女主角可沒有性行為,他們連牽手的機會都沒有吧!)

這種事情,只要跨時空、跨文化來看,就更加地一清二楚了,在現時現地,「性行為」還被看成是「十分特別的行為」,並且在傳統價值觀下對人造成心理壓力及規制,不過,可不要忘了,在現今一些保守的伊斯蘭世界,不要說「性行為」,連男生「見到女生一面」,都是犯大忌的,如果該文作者的理路成立,那麼,在那樣的文化環境裡,很多男性大概也會因為「曾經見過某個女性的面容」,而影響日後的伴侶關係,甚至造成心理上「破碎」的感受???(是嗎?)

回到數百年前的漢文化,不要說「性行為」,「男女授受不親」的大帽扣下,光是觸碰到對方身體或看到衣服下的某個部份(比如:腿、甚至腳背),就必然要論及婚嫁了,否則女方名節不保......所以,如果把這樣的文化規制套用在現在(意思就是:如果你接受、願意接受這套價值觀),那你會不會很悲慘地,因為從小到大曾經「觸碰過」、「看過她穿著較暴露」的各個女性,而在日後的伴侶關係裡感到「破碎」的衝擊、遇到較平常更多的試探及問題?

話說回來,會覺得這篇文章有理的人,會經歷文中所說那種後遺症的人,問題根本是出在於自身「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某時某地某文化的性觀念」,如此而已。

人要成為「某種觀念」的囚犯,很容易呀!先請問您是要當哪個時代、哪個區域、哪個文化的思想囚犯,古往今來,各種傳統文化及價值觀可是五花八門,任君選擇、取以自虐喔!

但「自由」,終究屬於那些知道「自身」的價值、不願人云亦云、不甘為傳統所役使的人們.....他們不會有那些「出於奴性」所導致的心理問題。

有性行為?!很好呀!!如果出於愛情,那更是美好中的美好呀!!只要尊重對方,注意不要傳染性病、不要忽略避孕(如果不想懷孕),那有什麼問題?

對於那些舉起傳統觀念大纛的「味道」人士們,我想,你們要不要更保守、更返祖一點,乾脆「反對男女牽手」好了?!反正「倒退可以再更倒退」嘛!怎麼不徹底一點呢? 不然萬一有人因為以前牽過手的情人,日後產生「破碎」的感受,那可就不妙了呀 XDD

Saturday, June 01, 2013

金子

莫非定律:「人們覺得最不可能的事,就是會發生。」

【一】

「怎麼樣?難道我們要拿起武器去搶嗎?」Tokumoto問道。

「要比拳頭,那些貴族不會比較差,再者,他們現在連傭兵都有了.....就算搶到好了,貴族也不會接納我們的。」Akishiro回答。

Oubin帶著狡黠的微笑,說道:「這麼麻煩做什麼呢?」

「怎麼?難道學Kashikoi一樣,到處找些金屬殘骸,在陶鍋裡煮嗎?」Akishiro應道。

Tokumoto接了上來:「聽說那傢伙上個月撿到了不錯的貨色,煮了幾天之後,還真的煉出了點東西來。我聽Shyunshyu說,他這四五年下了不少工夫,累積了不少心得,這西南岸,如果說還有誰稱得上冶金師,他一定名列其中。」

「唉...要我用個好幾年去煮那些破銅爛鐵,推敲出什麼原理原則,我可是很懶的。」Akishiro說的有點垂頭喪氣。

Oubin把笑容收了起來,突然插了一句:「你們也太沒想像力了吧!難道你們的腦袋都被輻射給燒壞了嗎?」

Akishiro斜眼看他:「不然,你有什麼辦法?」

「搶也搶不過人家,要煉也煉不贏別人,我看是沒什麼辦法。」Tokumoto帶著嘲笑的口氣。

「我們不如來重新定義『金子』?」Oubin慢慢地吐出這個句子。

「重新定義『金子』?」Tokumoto及Akishiro幾乎是同時回應。

Oubin正色說:「是呀!」

如果說「Très Bien陣線」有個什麼源頭,上頭這個對話就是了吧!不過當時,連這三個人都沒猜到,後來Oubin這奇怪的念頭,會這麼有搞頭!

【二】

Kyaku公司在2051年成立的時候,Kashikoi才二十五上下,但這也僅止於猜測,畢竟在那個年代,年紀是說不準的,之前所有的官方文檔都不復存在了,除了2030年之後出生的人以外,又除了原本就認識的親戚朋友,大概誰也拿不準別人的年紀了。

身為平民的Kashikoi,會投入治金研究,頭一個考慮,倒不是想取得貴族的身份,主要還是因為金子這種東西,實在太令他迷醉了,打從做小小孩的時候,看到貴族Akajin胸前閃閃發光的項鍊的當下,他就決定總有一天,他要有許多這種黃澄澄、亮閃閃、卻帶著冷洌的寶物,當然,冷洌只是傳說中黃金的觸感,做為平民,是從不曾摸過黃金的。

擁有最多黃金的Kaminari,被推舉為西南岸攝政的第六年(2036),Kashikoi已經在荒野裡撿拾金屬片,拿到住家(一座中型的地下防護設施)出口旁邊熬煮有四年了,他一度被視為瘋子,畢竟誰也不知道,荒野裡的金屬片有些什麼成份,又,提煉的技術及設備,至少在西南岸已知的人群中,是無人曉得的,人們總是傳說著在海的另一邊,有另一群人知道怎麼「製造」黃金,只不過,在資源缺乏的情況下,要離開西南岸,長途跋涉找到另外一群人,根本是天方夜譚。

2020年,C國因為與J國的領土紛爭,擦槍走火,小規模的海上衝突,莫名地變成了一場海上大戰,C國的北海艦隊全軍覆沒,一時間顏面盡失,於是直接撂話將發動核武攻擊,除非沒有核武的J國承認戰敗、並支付賠償。

C國原本只是做做樣子,因為打從心底知道,J國與大洋另一邊的A國簽有共同防禦條約,兩方開戰,擁有長程彈道飛彈的A國連不涉入都不行了,三方之間,枱面上都擺足姿態、劍拔弩張,C國及A國各自宣佈核子彈頭裝置完畢,並已輸入攻擊密碼,只待按下發射鍵,以安撫各自國內沸騰的仇外氣氛,但枱面下則知道這仗打不得,暗地裡來回折衝,希望能給彼此台階下。

這三國的政治菁英機關算盡,就是沒算到C國和J國之間的民間駭客組織在網路上大打出手,而且程度超乎想像,第一天只是彼此把對方的政府及民間大企業的網站癱瘓,第二天雙方的網站不停地在修復及再度關站之間輪迴,一度陷入膠著,J國的一群駭客異想天開,想直接駭進C國封閉的軍事網路,控制其軍事資訊系統,把對方一次打趴,陰錯陽差,就因為C國某個上校因為更換電話機,不知怎麼地把對外電話線路跳接到網路上,J國的駭客就此長驅直入,植入病毒,又有誰會知道這病毒會鑽進C國的核彈指揮系統,不但啟動了發射程序,還照著default的清單,把目標設定為世界各擁核國。

飛彈還沒升空,軍事衛星已經從無線訊號偵知,各國在錯諤之餘,也只能立即以核武還擊,一時之間數千朵蕈狀雲在世界各主要國家的土地上開展,核子塵佈滿天空,高熱及輻射在全球殺人無數,核子冬天並造成了一次小冰河期,人類文明的軟硬體毀於一旦,活下來的,只有那些躲進私人地下防護設施的有錢人。

這些有錢人的防護設施裡,長期的食物、飲水並不缺乏,甚至還有人配置了奢華的設備,但沒有人會有精密的工業設備,更不會帶些技術方面的書籍,數年過去,預估僅剩的數千人及其兒女,穿著防護裝備重新上到地面的時候,人類所有見諸文字的印刷品、電子檔案,就只剩排遣時間、陶治心性的文字了,有些有錢人看的是經典名著或當代暢銷書,也有人只留下羅曼史及坊間的廉價故事書,無論如何,J國西南岸就是沒有人擁有一本完整的治金書籍。

是的,最愛金子的有錢人,這批幸運的倖存者,他們存在銀行保險箱裡的金子都熔光了,所剩的,就是留在手頭的黃金飾品、地底防護設施中一些以金子裝潢的部份,以及少數留在身邊的金條,在沒有設備及技術治煉的情況下,金子,遠遠超過人類歷史上任何時期的價值,擁有金子,尤其是純度高的貨色,是身份及地位的象徵。

問題是,可不是每個活下來的有錢人都有錢到在防護設施裡用黃金做些裝潢、留下黃金飾品甚至金條呀!J國的西南岸,有錢人特別多,當他們重新回到地面上活動,這個四五百人的群體,再度發揮了爭權奪利的天性,誰也不服誰的情況下,在一番爭鬥之後,金子,成了擁有權力的敲門磚,有金子的人成了貴族,而金子的多寡,則決定了其地位的高低。

【三】

Tokumoto所提到Kashikoi煉出了點東西這件事,其實意外的成份居多,那次他撿到了因為高溫而和周遭金屬熔成一起的K金,在他的陶鍋裡煮出了淡卡其色的東西來,雖說這顏色離貴族們的黃金還差得遠,不過卻也讓Kashikoi一時間信心大增,成立了Kyaku冶金公司。貴族們看過他在公司成立典禮時展示的「成品」,心中嗤笑,一點也不擔心提煉黃金的技術可以重見天日,進而威脅到他們的地位,於是一個個帶著誠懇的面具,祝賀Kashikoi,並預祝Kyaku公司能成為人類未來重拾冶金技術的希望。

不過對於Oubin等人來說,可就覺得很不是滋味了,他們多少次聚在一起閒扯淡,就是幻想著可以蹦出什麼好點子,在一夕間能坐擁金山,晉身貴族的行列,而Kashikoi那股拾荒及火煮的傻勁,始終只是他們的笑柄,偏偏Kyaku公司這次還真的拿出一片淡卡其色的「金屬」來,這倒是嚇著他們了,原來過去這四五年間,他們除了噴口水,什麼像樣的力氣也沒出過,即使Kashikoi那塊淡卡其色的東西,其實並不能稱做金子。

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成立,就是他們急起直追的具體行動,他們找了幾個西南岸被視為較有學問的平民(貴族是不會搭理他們的),開始了他們的另類淘金之旅。

在表面上,「Très Bien陣線」是個研究機構,事實上,「Très Bien陣線」更像個祕密結盟,而那幾個相對有學問的成員,則讓「Très Bien陣線」取得了某種權威性,再怎麼說,在西南岸這個可知的範圍內,這個機構集合了大家認為說起話來頭頭是道,對於焚毀於核子大火之中的一些科學技術知識,還能說出個道理來的所謂「學者」們。

【四】

「其實,我們都被騙了!」

就在Kyaku公司成立的第三年,西南岸出現了耳語,這耳語的性質,屬於那核子烈焰幾乎吞噬全球之前就曾經存在,而且即使在巨大的炙熱及巨大的冰凍洗禮過後,也沒能終結的「陰謀論」。

「Très Bien陣線」成立後,陸陸續續發表了一些論文,雖然不像以往的世界,有期刊印刷發送、有電子檔案流通,但在數百人聚集的西南岸,巡迴演講,提供聽眾一些針對「前核子浩劫世界」的研究成果,對於當時的人來說,無疑是一種高尚的娛樂。

但可別誤會了,「Très Bien陣線」公開的研究成果中,可從沒明白說過,在核子冬天之前,黃金是一種常見的金屬素材,因為它美觀、延展性佳,加上採礦、冶煉技術發達,又復以在太空中捕捉小行星尋找資源的新做法,在小行星帶裡頭發現了無以數計相對含金量極高的星體,因此,在那個失去的年代,住家、城市,無不是金光閃閃的,有五六個八九十歲的老年人,還拿出了2020年前,當他們還在西南岸的基督教會聚會的時候,所使用的聖經,其中最後一卷書裡,不就有著「黃金城」的描述嗎?一度,猶太神學思想的復興,讓「天國在人間實現」的神學觀在2010年代風靡一時,見過2020年之前的世界的中老年人,只能靠著十幾二十年前的記憶述說過往,而當時年幼、或事後才出生的年輕人,對於那個未曾親眼目睹的世界,有如奇談的傳說,吸引力是遠勝過父祖輩的印象的,也因此,「其實,我們都被騙了!」的陰謀論,竟然如旋風般颳遍了「西南岸」,慢慢地,連老一輩都覺得剎有其事了,雖然在那個年代,已經沒有認知科學,沒有科學家可以證實,人類的記憶並不可靠,記憶可以被扭曲、甚至來自人自身全新的創造。

「其實,我們都被騙了!」耳語是這麼說的,「那些在上頭不可一世的貴族們欺騙了我們!」

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研究成果及巡迴發表,並不直接支持前述的陰謀論,但卻像一把扇子,不停地搧風助燃,助長了人們對於失落世界的好奇與想像,無形中,也讓這陰謀論的氣焰更盛了。

「那科學的年代,就是古老的基督信仰預示的天國呀!〈啟示錄〉中的黃金城已經出現,在基督再臨的禧年比喻之中,成為現實,而核子的火與冰,則是撒旦最後的掙扎!」

在那場徹底改變人類命運的災難以先,Tokumoto的父親剛剛投入了一半的資產,打造了屬於自己家族的地下避難基地,相對於一些連馬桶都用黃金打造的富人來說,Tokumoto的父親的財力顯然無法與他們相比,在安全性、存糧、能源等等必要花費的壓縮下,Tokumoto家族的「新家」佈置就只能相對簡單樸素了,唯一足堪告慰的,就是Tokumoto的父親要求工程公司一定要用柚木儘量地來裝潢其中的房間,包括地板、櫃子、牆壁等,Tokumoto的父親一向對於木造裝潢有著莫名的喜愛,看似素樸的地下碉堡,至少是以高級木料為主,而這也夠令他欣喜的了。

不過,就在避難所的功能俱全,工程公司運來大批柚木材料,放進避難設施的大儲藏室,準備做全面、細部裝潢的時候,天火卻降下了,Tokumoto全家躲進了這個萬事俱備,但卻還沒完全完工的避難設施,誰會知道,這儲藏室裡的木料,在數十年後,撼動了西南岸的整個政治結構。

【五】


這是《在蕈狀雲升起前》於西南岸的第一次巡迴發表,「Très Bien陣線」在這個並不大的社群裡,與防護設施較大的家族合作,設立了五個聚會點,邀請居民前來聆聽,在我們所知的世界毀滅之後,這樣的巡迴朗讀,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藝文活動,而「Très Bien陣線」不收取任何費用,只要事前登記,場地容許,歡迎任何西南岸的民眾前來參加,這就更讓人們趨之若騖,幾乎場場爆滿,這情況,讓前世孑遺的耄者,想起了大型音樂會那萬頭鑽動的場景,當然,這世上的總人口,或許已經比不上那時候的一場音樂會出席人數了。

認真說起來,Oubin並沒有什麼學術背景,不過,做為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領導者,在十幾個所謂「學者」的研究成果陸續發表之後,Oubin也就理所當然地被看成「重量級學者」了,他也開始發表一些所謂的研究,當然,對於在高熱的蕈狀雲中消失的一切,只要說得頭頭是道,再引用機構中學者先前的說法,也就足以支持對那消失的世界的一些想像了,至於真偽,誰能證實呢?

不過,Oubin帶著「Très Bien陣線」攀上高峰,甚至逼得貴族們不得不進行西南岸浩劫後的首次「冊封」,給予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成員貴族身份,形成與西南岸舊貴族相抗衡的反對勢力,關鍵就正是Oubin這本共四十四頁的「巨著」-《在蕈狀雲升起前》,那年代連紙張數量都有限,人們無法如以往大量製紙,大量發行,也因此,這本書的少數幾個抄本、列印本(來自西南岸那僅存幾台還能運作的列表機)開始在西南岸傳閱,而逐漸成為一種「顯學」。

「我們發現了一本稱為《當代世界》的浩劫前古書。」Oubin的「巨著」《在蕈狀雲升起前》是這麼開始的,而四十四頁的內容,則是整理了這本古書的內容,並加以論述。

《當代世界》做為西南岸首屈一指的研究機構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重大考古發現,當然是不公開的,據說,它主要的內容,都在Oubin漚心瀝血的新作《在蕈狀雲升起前》裡頭了,這當然是無可置疑的,畢竟,除了「Très Bien陣線」,在西南岸的人們重見天日之後,還有什麼其他的機構或人物,更能做為西南岸的智識代表呢?

「人類在文明進展裡,逐漸發展出冶金技術,當然,這技術如今已經失傳了,不過,在冶金技術高度發展的時代,金屬的價值,是以其稀有程度、外觀特性來決定的,黃金,也因此在千餘年間,成為財富及地位的象徵。」

「相信大家都曾聽過在末世之前,開探礦藏、冶煉技術已臻化境,資源開發的手,甚至伸向了太空,固然,在《當代世界》這部珍本中,並沒有詳述太空礦藏開發的規模及資源種類,不過,其中的記載,的的確確證實了技術發達及太空開發,改變了那時代金屬市場的狀態。」

「做為負責任的研究者,我們不妄加揣測,不過《當代世界》書末的統計資料,的確指出金屬價格在數十年間大幅下滑的趨勢,而當時的人們,在文明高度發展之後,開始崇尚自然,回歸自然,一時間,環境保護、自然素材成為風潮,但就在人們覺醒的同時,這才發現,金屬來源不虞匱乏,自然材料卻日漸稀少。」

「森林在大規模砍伐、氣候變遷、工業污染的威脅下,面積在數十年間大幅縮小,而人口膨脹、工商發展,則讓適合林地復育的區塊遭到搶奪及壓縮,與一瀉千里的金屬價格相比,木材的價格,在蕈狀雲吞沒這世界之前,則是一飛衝天。」

「曾經,人們所喜愛的黃金,成為普及的材料,大量地被使用,就如同文明發展,原屬於古代富人的生活方式,一般人也能享有,核爆前的人們經常食用肉類,衣著華麗,住在舒適安全的住宅中,生活水準不輸古代的帝王,而曾經是奢華象徵的黃金,也不再是富人的禁臠,產量的倍增,讓黃金曾經四處可見,用於打造公共設施、日常用品。」

「諷刺的是,當時的人們,反而逐漸無法負擔更早的年代相對廉價的材料,而木材,尤其是好的木材,反而成為奢華品,使用木料,成為新的富有及地位的符碼。」

「等等!等等!」Oubin讀得正在興頭上,一個個頭嬌小的女生舉手,打斷了他。

「你的意思是說,黃金其實在核戰前,就已經淪為廉價的金屬,而木料,才是昂貴的材料?是嗎?」

「做為一個研究者,我只能憑著證據說話,根據我們收集到的資料,特別是最近發掘的書本,我們因此做出這樣的推論。」Oubin一邊說著,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上瞟了一下,但顯然,正處於驚諤狀態中的眾人,並沒注意到。

「那麼,那傳言是真的囉!」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,臉上有著雀斑的男孩子大聲地說,「其實,我們都被貴族們給騙了!」台下傳出竊竊私語的低沉嗡嗡聲。

Oubin故做鎮定,做出要大家安靜下來的手勢,「『Très Bien陣線』是個研究機構,我們無意中傷任何人,我們抱持著客觀、嚴謹、中立的態度進行研究,請大家不要斷章取義,過份解讀。」


【六】


在《在蕈狀雲升起前》發表以先,Kyaku公司已經找到新的地點,利用自然風力,使用更大型的鍋爐進行冶煉,只不過,他們一直沒能萃取出真正的黃金。

就在一次冶煉過程中,突然下起了雨,核爆後的世界,人們出外穿著防護衣是絕對有其必要性的,除了輻射線的威脅外,核爆後前所未有大量的污染物四處飄散,雨水的成份極其複雜,如果說雨水就像天上潑灑下來的化學藥劑,大概也不是什麼太過離譜的說法。

而就是在這次加了雨水的冶煉產物裡,Kashikoi找到了暗黃色的片狀物,是的,是暗黃色的,雖然離黃金的樣子還有段距離,不過,相對於之前淡卡其色的成品,這是一項突破,Kyaku公司的夥伴們在Kashikoi家中詳加討論的結果,得到了一個結論:冶金要成功除了高溫,在過程中加入某些化學成份,是另一個關鍵。

當Kyaku公司開始大量收集雨水,並加以煮沸濃縮,打算進行另一次大規模的實驗的時候,Oubin已經完成新書的第二次巡迴發表,相對於Kyaku公司成員的勞心勞力,Oubin只憑著便給的口才,在一夕之間獲得大多數平民的擁戴,躍身為西南岸名副其實的最高學術領袖,對於傳言,以及「Très Bien陣線」若有似無地配合、具搧動性的研究成果,貴族們開始感到不安,但由於大多數民意支持「Très Bien陣線」,貴族們尚不敢直接壓制,於是邀請了「Très Bien陣線」進行公開討論,對外宣稱目的是要開誠佈公,釐清甚囂塵上的謠言。

而這場公開討論會,貴族們指定Kyaku公司做為仲裁者,一來,Kashikoi並非貴族,但卻對於貴族的象徵「黃金」本身有著超越一般人的摯愛,貴族們心中盤算著,緊要關頭,Kashikoi是會站在黃金這一邊的。

2055年的6月14日,如果防護設施裡的計時設施無誤的話,就是在這一天,Kashikoi的家中舉辦了一場公開討論會,如果不是因為空間有限,我想,整個西南岸的人都會湧進這座防護設施裡的。

在一番唇槍舌戰之後,貴族之一的Mizumei決定使出撒手鐧,意圖將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謬論一次擊倒。

「這世上有什麼東西可比黃金?」Mizumei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大姆指大小扁圓型的金塊,在燈光下映射出亮黃色的光芒,「它雖然是固體,但卻比其他金屬柔軟、光亮,而且,它幾乎不能被破壞。」Mizumei一邊說著,一邊把扁圓型的金塊丟進了桌上的玻璃杯裡,只見金塊靜靜地沉到杯底,敲出清脆的響聲。

「你們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嗎?」Mizumei提問的同時,把一塊木片丟進杯中,一時間泡沫齊湧,在泡沫逐漸散去之後,木片變成了幾乎看不見的黑色碎屑,在杯中載浮載沉,Mizumei用筷子將金塊慢慢地從杯中夾了出來,只見那金塊仍然溫和地發出澄黃色的光芒,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
「這杯子裝的是什麼液體呢?」Mizumei明知故問。

「這是我們收集了十公升的雨水,經過反覆煮沸濃縮後的成品,其中的化學物質,具有強烈的腐蝕性。」Kashikoi應道。

「還需要我進一步說明嗎?」Mizumei的臉上漾著笑意,「美麗而不壞的黃金,從來都是世上最珍貴的物質,請大家就別再以訛傳訛了。」

一時之間,整個會場靜悄悄地,就在大家等待「Très Bien陣線」代表團回應的同時,卻突然間聽到了緩慢地鼓掌聲,是Akishiro在鼓掌。

「很有趣的實驗,事實上,『Très Bien陣線』絲毫沒有要否認黃金的穩定及耐受性質,不過,讓我問各位一個問題:珍貴的東西,應該是堅不可摧的嗎?」Akishiro停了下來,目光緩緩地掃過整個會場。

「各位家中最好的布料是什麼?最舒適的絲綢衣,可以淋上剛才那杯水,而完好如初嗎?」Akishiro接著問道。

「你也離題太遠了吧!衣服和布料,與今天黃金及木料的討論主題,要怎麼能相提並論?」貴族團中的Akajin輕蔑地回應,會場中傳出低沉的笑聲。

「各位或許覺得好笑,」Oubin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,「其實,各位是被蒙蔽了。」

「愛情和自由珍不珍貴呢?」Oubin又問道,「比起愛情及自由,絲綢衣裳的確不算什麼!不過,愛情是堅不可摧、還是敏感而脆弱的呢?我還記得家父曾經說過一句俗語:『情人的眼裡,容不下一粒砂子。』不要說是那杯中的酸水,就是一點點醋意,也可以將最誠摯的愛情瞬間銷毀吧!」

「至於自由,誰不嚮往自由?在今日,得罪貴族的人,隨時有可能失去自由,還希望各位貴族們高抬貴手呀!」Oubin轉向貴族團,點了點頭,會場響起笑聲。

「但我們真的自由嗎?」Oubin問道,「我們只要一離開防護設施,就被囚禁在防護衣裡,各位可曾聽過耆老們談到數十年前還未發生核爆的時候,那種穿著輕薄衣物,與土地、花草樹木親密接觸,那種完全的自由。」

Oubin深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說:「如果說,你們可以藉著上千噸的黃金,把那自由的世界重新買回來,你們難道不覺得這交易很划算?!」

貴族團正交頭接耳,思考著要如何反擊。

Tokumoto不待貴族團的回覆,接著說道:「貴族的身上不時有著金飾,家裡也有不少的黃金,不過,各位可曾看過傳說中茵茵的綠草,嬌嫩的花朵,挺拔的樹木,奔走的動物,高飛的鳥兒,悠游的魚兒?」

「你們穿著防護衣出去吧!你們儘可不顧性命與傭兵對抗,從貴族的手中把黃金搶走,不過,即使你們自願犠牲生命,也換不回那傳說中美麗的大自然!而這個大自然,顯然不是堅不可催的,因為,她已經在核爆中灰飛煙滅了!!!」

「盡談著空泛的東西,」Mizumei高聲抗議道,「你們當中有多少人親眼看過真正的花草樹木、走獸飛鳥的?!今天的討論,難道要用些看不見的東西做為立論根據嗎?」

「生命及自然,正是因為看不見、脆弱,才更顯出其珍貴呀!」Oubin立刻大聲回應,「你們當中誰不把自己的性命看做最貴重的事物之一?但,你們的性命,難道像那塊黃金一樣,可以浸在那杯酸水之中,卻安然無恙嗎?」


【七】

在「Très Bien陣線」成員晉身貴族,掌握部份權力後,有人感嘆地說道:「學問原來這麼重要呀!如果不是『Très Bien陣線』,我們怎麼能揭穿這黃金的騙局呢?」

雖然西南岸的貴族們,靠著既有的優勢,保住了部份的權力,不過他們的地位,顯然就如同家中囤積的黃金一樣大幅貶值了,今天的西南岸,最有價值的,是拋光後帶著金色光澤、略帶皮革氣味(據說還有牛羊的美麗時代,皮革是常見的材料)、含著些微油脂、硬度適中、雖然防腐但並非堅不可催的柚木,同樣重量的黃金,價值也不過是其十分之一。

至於Kashikoi,他的冶金公司並沒有在這場準政變之後就此停擺,他仍然孜孜不倦地想把失落的技術給尋找回來,萃取出亮澄澄的金子,畢竟對他來說,黃金從來不是達成什麼地位的手段,黃金本身就是他的夢想,他唯一的目的。

外人並不知道「Très Bien陣線」成員共同擁有那批價值無法估計的柚木木材的來源,畢竟那祕密的盟約是嚴禁對外說出口的,而在這荒渺的末世中,固然找得到一些金屬殘渣,不過如果想撿到成塊的柚木,那大概是天方夜譚吧!

Akishiro及Tokumoto原本把Oubin的那句「重新定義『黃金』」當成玩笑話,沒想到還真的成為事實,除了Kashikoi以及那少數幾個黃金痴拒絕接受外,「黃金」對西南岸的人們來說,從此成為「複義詞」,而其兩個意義所指涉的對象,還有著不小的價格落差。

如今在「Très Bien陣線」的聚會裡,Kyaku公司及Kashikoi仍然是他們的笑柄,如果認真地問他們為什麼,你會得到這樣的回應:

「看他們累得那付狗樣!用點腦袋嘛!什麼是「黃金」,我們說了算!瞧,我們現在身份地位都不一樣了,西南岸一帶,人們比較景仰誰呢?」

Très bien!